将破晓 (三)

完结噜!

5.

桓钦替应渊抱着他的小徒弟回到衍虚天宫,看着床上面色如纸的颜淡,又想起应渊三番五次叮嘱他不要伤人,桓钦还是扁了扁嘴,委屈道:“是她非要在我布魔相结界时闯进来的,算她倒霉。”魔相最是毁人心神的东西,桓钦失神手下不留情,倒也正常。


「去将菩提灯取来。」应渊好似无意追究桓钦失手伤人,桓钦闻言,头又低了更低,嗫嚅应了好,满不情愿地离开,心中不断说服自己“将颜淡的灵息真气还给她才能治伤”。她只顾自己走了,不见应渊一路追随他的眼神晦暗不明。


待他离去,应渊凝神,浑身泛出仙尘金光,浑身仙力如流沙般在他手心聚拢,片刻过后凝出一块金光闪闪、透澈清明的仙灵,忍痛一分为二,勉力将其中之一送进颜淡体内。待颜淡完全受入仙灵,应渊口中也满是血腥气。


桓钦提灯而来,再次开门而入时,只见应渊勉力运息,浩瀚仙力如海一般汹涌注入颜淡灵脉之中,苍白的脸和唇边的血看得桓钦心神俱裂,伸手打断他,冲上前去将一具已然颤抖不止的冰凉身躯拥入怀中。


颜淡睁眼时瞧见桓渊二人一同为她疗伤,不过是桓钦急了,一气之下封住应渊大半经脉:「我来助你,你就无需这样费力。」


他以为应渊要拿菩提灯救人,可真实的用处并不在此,应渊要他把灯放在寝殿暗格中,说会来找的人是极为细心的鲛人仙官。应渊今夜去妖界,趁妖王熟睡之时,把颜淡命格化作一缕金烟送到了妖王手中。「良缘命格在手,余墨会知道颜淡在天界仍有劫,」应渊脱力倚在桓钦怀中,尽管头痛欲裂,仍闭目推算,「等颜淡下凡归来,他会一同跟着。」思及那只总是甘做身后无声守护者的黑鱼妖精,桓钦提不起喜欢来。


所以当余墨真如应渊所言,从人间追到天界,出现在他面前时,若非应渊再三叮嘱「顺着他演」,桓钦怕是真的要一掌把他轰出去。


茶楼之中仍络绎不绝,四人叫的小糕点都已然上齐,只是鱼莲二人都没了吃喝的心思,尤其是余墨,应渊算得又多又准,难怪他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,原来是应渊算计的,从他上天界开始,一步一步都是在应渊意料之中。


从不阻拦余墨三番两次闯衍虚天宫的天界士兵并非渎职,是应渊下令不拦的;堂而皇之放在案上的菩提灯,是应渊特地让桓钦留下来放在显眼处的;精纯的不是录鸣的隐身咒,桓钦早就看见了他们去而复返,不过是装视而不见,径直而去。


他现在怀疑自己手上的菡萏印子都不是天生而来,而是应渊下凡去给他刻的——应渊闻言,轻轻笑了出来,抿了口茶,“印子是你天生的,不过周边的金印,确是我印的。”那是颜淡命格,也只有将颜淡命格交给余墨,余墨才能知晓颜淡在天界之中还有一劫,才能如应渊所愿,同她一起上天界。


余墨缄默不言,暗暗叹了口气,至此心惊,应渊心计了得,算无遗策,连自己会为爱冲动的情意都被他算进去。应渊织了一张天罗地网,录鸣、颜淡和他都是网中猎物,他为每个人都准备了退路,其中录鸣不幸,一往无前朝死路去了而已。此人若是真坏,一双手搅弄风云,让三界沦为他私有,也只是朝夕易事一桩。


桓钦动了动,从桌下捧出那盏菩提灯,颜淡的灵力和真气仍在其上悠悠运转,原本衰弱即逝的蓝色幽魂居然在此时灵光闪现。“你们不是说…要拿我的真气滋养修罗大地么?”颜淡有些诧异,毕竟眼下修罗大地万物复苏生机盎然,令她这朵花都醉心其中,这些菡萏灵力似乎不再必要,余墨闻言,四处张望,苦笑一声,这又是什么计谋:“应渊,你当真要继承修罗王的遗志?难不成玄夜尊主的遗志从不是使统一六界吗?”


“后来应渊用地止养了。”桓钦生怕颜淡再动怒,迫不及待告诉她真相。


应渊摇头,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已经面色不善的桓钦,他曾确实想要菡萏灵力来换修罗大地生机,也想过继承父亲遗志,可那也是许久之前,方才复生之时,“桓钦只是随口一说。”


说着,应渊闭一闭眼,再睁开时,四周已不是什么茶馆,余墨和桓钦都不见踪影,上下左右,天地之间,一片天地湖水。


“颜淡,”有人唤她,仿若是千万年前,很远很远的地方,“要不要见见他。”抬头,原来是应渊,一头乌青的黑发,一双如墨的眼睛。她师傅如风清浅,漫不经心,眼前这个倒更像一尊神像,沉重慈悲,看她如同看万粟苍生中的一粒。


菩提灯上那缕残破的蓝色幽魂忽而出现,温顺地缠上颜淡身体,她抬手,它便乖乖躺进她的掌心,消失不见,身侧,有人长身而立。


颜淡忽而悲从中来,起身想抱紧他,可是她不知道那与师傅面目相同的人是谁,只知他曾出现在梦中,少年风姿利落,不该有这一双悲伤痛苦的眼睛。颜淡只管抱着他,心中就大悲大痛,她说了好多抱歉。


天地之境骤然幻灭,人声喧嚣再回入耳中,应渊胸口悲波不停,他睁眼时没忍住掉了眼泪,毕竟是自己三魂一魄,唐周魂飞魄散时,他也会剧痛万分。不过桓钦忧心忡忡,方才他闭目时,桓钦凑近了看,现下应渊睁眼,映入眼帘的就是桓钦无敌放大的巨脸一张,应渊破涕为笑。


那边的颜淡也苏醒过来,方才仿佛只是在梦中,她睁眼的一瞬,心又平静下来,不痛不痒。而菩提灯上的灵息真气,也都一清而空,全数回到了她体内。


夜幕降临,桓渊二人将颜淡和余墨送至结界之外。


余墨又问颜淡,今日幻境之中所见为谁,颜淡又认真想了想,有摇了摇头,只说自己见到他时,不受控制唤过他的名字,悲痛自责不已,然一梦方醒,平静无波,连他姓甚名谁都不记得,可记忆之中,她认定自己定是欠了他许多的。


她想得费力,余墨伸手拉了拉她,牵着她一路往天界归去;应渊说得不错,「愿此佳期永恒」的愿望,终归有几条,有余墨就够了。


应渊递了递手里已经空无一物的菩提灯,抬头看桓钦两眼无神。他早就说过唐周残魂一缕,养不活的,如今真的烟消云散,桓钦也真的难过极了,他呆呆地接过应渊手里的灯,呆呆地看着原本唐周魂魄游离的地方。


丢了情魄的是我,怎么感觉你比我还伤心欲绝?应渊抬手戳了戳桓钦额头,含笑有趣地看着修罗将军怅然若失。见桓钦海没反应,他作势要发怒。


衣袍一展,冷面冷声:“我早就说过他养不活,你若是这么舍不得他,只管抱着菩提灯过一辈子。”应渊甩袖离去,桓钦终于回神,扭身眼疾手快地抓紧应渊手腕,然后手一颤,将菩提灯变成一盏小兔形状的花灯。


上古神器菩提灯,陡然成了供小儿玩乐的花灯,尤其是这花灯还由雷厉风行、杀人不眨眼的修罗将军提着,应渊噗嗤笑出声,桓钦瞧着他笑容之中带着鄙夷,便知他并未真正动怒。


修罗大地毗邻人间,自与人间共赏一轮圆月,今日是人间上元,修罗界与人间同庆,街上已然热闹纷扬。


桓钦不敢跟应渊说他方才在思虑什么,毕竟现在就开始打算下辈子怎么在没有情魄的情况下拐走应渊,会让应渊觉得他像流氓,这种事,还是背着他偷偷想比较好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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